時間退回到1995年。1995年,國內從事緊固件制品生產與貿易的企業,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,受到了來自國外的打擊。12月22日,歐盟通過了關于保護歐盟國家免受非歐盟國家傾銷的有關規定,中國產緊固件首當其沖成為被調查的對象。受到牽連的還有位于上游的螺絲模具生產企業。
張鐵錘的超躍標準件模具廠建于1984年,那時候只有萬余元的啟動資金,但是到1995年,企業總資產已經達到了兩三千萬。就是這樣一家實力雄厚的企業,面對反傾銷時的“束手無策”,終化成技術創新的實踐動力。
如今,站在2012年的末端向前看,我們會發現,技術創新是超躍28年發展的重要注腳:從硬質合金模到搓絲板,到鍍鈦精沖模,每一項創國內記錄的發明,都凝結著張鐵錘及團隊的智慧與汗水。
市場經濟,潮起潮落,在張鐵錘身上演繹的精彩故事,折射出了一個企業家動人的成長歷程,情節中有艱難的起步,破除瓶頸的發展,投資失誤跌入低谷,痛定思痛重出江湖……回憶過去,他笑著說:“我這輩子大的財富不是金錢,而是畢生難忘的經歷。”
2012年《五金100人》第35期,我們走近河北超躍標準件模具有限公司董事長張鐵錘,去跟隨他的講述,去回味中國的民營企業家創業的艱辛,分享他們創業的成果,感受改革開放30余年中國民營經濟的發展與變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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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倔小伙”開啟技術人生
20余年前,張鐵錘不過是一個農村走出來的“倔小伙”。
1984年,正在開著小商店的張鐵錘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,揣著萬余元資金“下海了”。經濟大環境是一個方面,另外他自己也認為,想做一點實業。那就開一個模具廠吧。
模具廠取名為華超標準件模具廠,整個廠數來算去只有三個人。一間破舊的廠房,幾平米的宿舍,在這里,張鐵錘開啟了屬于自己的技術人生。
簡陋的設施,并沒有磨滅張鐵錘的意志,白天他和兩名職工一起干活,晚上將宿舍讓給他們住,自己在空地里用木棍和油氈搭起一間小屋,睡在里面。夏天易過,冬天難熬。寒風鉆進來,凍得張鐵錘縮成一團。遇上雨雪天,屋里成了“天然冰箱”,刺骨的寒風撞擊著落下的水珠,把被褥凍得結了冰,無法入睡的張鐵錘只好在雪地里跑步。像這樣的夜晚,他不知度過了多少個。盡管在當時,這個小廠只能生產一些工藝非常簡單的螺絲模具。
經受艱辛的同時,上天似乎也為張鐵錘準備了機遇。1985年,香港投資商林來福在邯鄲建立螺絲制造公司,可是在國內沒有生產標準件模具的廠家,致使螺絲制造商陷入困境。幾經波折,林來福帶著從國外買來的標準件模具找到張鐵錘,希望他能做。
畢竟什么都不懂,張鐵錘哪敢貿然接下。在對方三顧茅廬之后,他才終定下決心,做!“只要我接手,就一定會把它當成一件事來做。”
在研制中,沒有一張圖紙,沒有生產工藝,只能照著葫蘆畫瓢。做好一批模具樣品就到邯鄲去試用,結果不是報廢,就是使用壽命短。日復一日,月復一月,轉眼間15個月過去了,張鐵錘始終兩天一循環,往返在任丘與邯鄲的火車上。
就在張鐵錘一籌莫展之時,大概是在1986年,林來福從日本給他帶來了標準件模具圖紙和制造工藝,并掏出幾萬元錢作為支持。
在“萬事俱備,東風亦有”的情況下,張鐵錘終于制造出批合格的標準件硬質合金模具。張鐵錘和他的標準件模具廠“一炮打響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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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除瓶頸“會有時”
1986年——1995年,張鐵錘和他的模具廠過著堪稱為“無憂”的日子。
自硬質合金模具發明之后,張鐵錘注冊了“超躍”牌商標,每天都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幾十人排隊訂購模具。到1995年,公司的固定資產已經發展到兩三千萬,在大陸整個標準件模具行業都屬于“龍頭老大”。
危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,向整個國內緊固件行業襲來。1995年歐美對我國產標準件實行反傾銷,增收80%的關稅,螺絲行業寒冬來臨。張鐵錘的模具銷量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。
怎么辦,那就上新項目。投資500多萬元,張鐵錘從日本引進了新設備,準備上標準件模具系列——搓絲板項目。當時中國大陸中國沒有一副搓絲板,也沒有一個樣板。前方的道路如何,當時誰都不知道,只能冒險前行,一步步探索。
連續研制了兩三年,800多萬的研制費耗盡了,卻還是沒有看到希望。錢花光了,請的師傅也走了。這時候的張鐵錘非常的迷茫。
他決定獨自到重慶走一走,請朋友幫助指點一下。而這個時候的行業卻炸開了鍋,都以為他失蹤了,擔心極度沮喪的他做出什么啥事。后來據張鐵錘回憶說,他跟朋友說,自己敗下來了。朋友笑著說,誰敗了,你也敗不了。
在朋友的指點下,張鐵錘意氣風發的回來了。很快,全國各地的懂得使用搓絲板的師傅都匯集到河北任丘,準備為突破這一技術而躍躍欲試。
在眾人的齊心努力下,不出兩個月,1997年7月8日,超躍造中國副搓絲板在上海本元標準件公司試驗成功。
這下子,張鐵錘的企業如魚得水般復蘇起來。“中國標準件行業潛力很大,如果為之配套的模具跟不上,就不可能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。”1999年,他不惜重資引進了精沖模具系列產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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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驥伏櫪”志千里
精沖項目非常順利,在投資五百萬的情況下,不到五個月項目便順利上馬。這種好光景并沒有維持太長時間。
2001年,張鐵錘有心到市場查看,發現自己的產品與中國臺灣產相比,在品質、技術方面差了不止一個檔次。一心追趕行業水平的張鐵錘絕不認輸。換設備!2003年,正值非典時期,舊設備賣不去怎么辦,丟!那時候,任丘的大街上都能看到被超躍丟棄的老舊設備。同年10月,超躍的標準件模具產品線進行了徹底的改變。
這一改變,并沒有讓張鐵錘安心。他發現,于上世紀90年代進入大陸市場的晉億實業、東明不銹鋼等中國臺灣企業,根本就不要超躍生產的模具。“為什么不要?人家買的是國外進口的鍍鈦機器!”
望“峰”而動幾乎成了張鐵錘的特性。又一座高峰橫亙在他的面前,那就繼續往上爬。
在試驗了國內11家鍍鈦廠的產品后,張鐵錘決定企業自行研制,投入兩三百萬上馬鍍鈦項目。兩三年的潛心研制,與國際水平相比,還是有一定的距離。
又一次在難解之題面前,張鐵錘聰明的選擇了借助外力。他投入千萬元的資本,從瑞士購入設備,并在瑞士技術人員的往返六趟的指導下,超躍以花費三年多的時間、1300多萬研究經費的代價,換得了鍍鈦產品的研制成功。
一般來說,鍍鈦后的產品呈現出三種顏色,黃色、黑色以及紫色。黃色的是氮化鈦,表皮溫度在攝氏度1400到1600之間,一般用來打F頭的螺釘,一個精沖可以打六七萬個;紫色的是氮化鈦鋁;黑色的是氮化鈦鋁鉻,一個精沖可以打20萬個以上。超躍研制的,正是氮化鈦鋁鉻系列。
也就是在反復研制與試驗的過程中,張鐵錘在深圳認識了世界鍍鈦專家邱家勝先生,兩者于2008年合作,建立了精沖模鍍鈦生產線。
張鐵錘對未來的打算是,繼續在這個行業“發熱”,尋找好的商業模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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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話張鐵錘——
筆者:您打算在這個行業繼續做下去?
張鐵錘:是啊,因為有這個人脈嘛。人生能任一做成一件事情就不容易了,不可能做成多件事情,有的人一輩子一件事情都做不成。到現在,我還沒做成這件事(筆者注:指標準件模具行業)。哈哈哈,幾十年,這件事情都還沒做好呢。
筆者:您覺得自己還沒做好?
張鐵錘:對。真正做成一件事情,是人人都比不上你,這才叫做成。
筆者:您想達到這種境界?
張鐵錘:是的。目前,我們在品質上已經勝利了,但是市場上還沒有勝利。
筆者:那下一步主要來運作市場?
張鐵錘:對,運作市場。我們準備在全球挑選100個客戶,跟他們合資合作。
筆者:做了這么多年,您怎么看待標準件模具行業的發展現狀?
張鐵錘:
這個現狀可以這樣說,因為我們這個標準件模具和標準件是離不開的。沒有模具,做不出螺絲來;做模具的,沒有做螺絲的,也沒用。
螺絲行業呢,我認為少還能生存100年。為什么生存100年呢?因為一個小螺絲,單價非常低,幾厘錢、幾分錢、幾毛錢,但是它能作為各種東西的連接件。只要世界上有人類的地方,就會需要螺絲,所以說它暫時不能被替代。
我認為螺絲在中國還能夠生存30年,差不多。因為這個行業,國家太落后了,做不起來,太富了呢又無法去做。在發展中國家,或者是正處于發展起來的國家,才適合做這個東西。螺絲的技術含量雖然不高,但是也有一定的標準,做起來也不簡單。
所以說在中國還可能生存30年,后30年可能會轉移到東盟經濟貿易區。因為在30年以后,中國很可能是不可思議的大國,是強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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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后,我們回頭看看他的創業史,其中的細節讓人心酸,讓人動容。
從幾千元起家,到每年幾千萬元的生意;從進城搞企業的農村小伙,到走向國際市場一躍成為中國標準件模具行業的“大哥大”。他花了28年的時間,行走在標準件模具研發與制造的道路上,每一次的難題解決意味著一次的成功“攀峰”。如今,他已經攀越了三座高峰,并仍舊在毫無畏懼的前行。
這種嘔心瀝血搞研發的精神,在如今的行業企業領導人身上,已經少見。
我有幸見過張董一面。眼光矍鑠,精神氣十足。
記得格蘭仕董事長梁慶德曾這樣講過,“經得住誘惑,耐得住寂寞,在自己的產業里苦心修為。只要能守住自己的核心競爭力,格蘭仕做50年的苦行僧都不怕。中國的制造能力在全球具有競爭優勢,如果實現規模制造還能兼具成本優勢,如果加上自己的品牌優勢,那就是格蘭仕的全球競爭優勢。”
我相信,超躍遲早有一天也會迎來它的全球競爭優勢。